2020年12月10日，驻欧盟使团团长张明大使应邀出席由欧盟中国商会和欧盟中国贸易协会共同主办的2020中欧企业家年终对话并发表主旨演讲，之后回答了由主持人选取的观众提问。答问实录如下：

主持人：中欧如何携手应对新冠疫情和当前经济危机？

张大使：2020年即将过去，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欧洲，我们都在抗击疫情恢复经济的努力中渡过这特殊的一年。疫情发生以来，中欧彼此支持，相互帮助，就抗击疫情及全球卫生合作保持紧密联系，就宏观经济政策展开有效协调，展现了中欧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时代意义和全球影响。中欧共同应对疫情和经济危机的合作是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重点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领导人高频度互动引领中欧携手应对危机。在刚刚的演讲中我已经介绍过，习近平主席年内两次视频会晤欧盟领导人，双方举行第二十二次中欧领导人会晤、第八次中欧经贸高层对话、第十轮中欧高级别战略对话、中欧高级别人文交流对话机制第五次会议等重大活动，签署地理标志协定、加快投资协定谈判，建立环境与气候高层对话和数字领域高层对话这两个新的机制。在疫情形势下，中欧双方的互动不是减弱了，而是加强了。

二是互帮互助，相互支持，共克时艰。年初疫情在中国暴发后，欧盟及其成员国向中国提供了56吨防疫物资，中国人民非常感激。此后，欧盟国家暴发疫情，中国克服自身困难，官方、民间等通过双方成熟稳定的各种渠道和方式，持续向欧方提供物资，并向意大利等国派遣了医疗队。其中，许多物资是通过商业合作渠道进行的，据欧盟统计局数据，前8个月欧盟27国自华进口七大类防疫物资价值322亿欧元，其中口罩占欧盟进口92%、呼吸机占62%。同时，民间机构也积极行动，仅欧盟中国商会就协调在欧中企向欧洲各界捐赠了价值逾一千万欧元的防疫物资。此外，中欧双方专家团队通过视频交流沟通、分享经验，为疫情防控作出了积极贡献。正如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所讲的：“我们总是在彼此需要的时候互相支持”。

三是经贸合作逆势而上助力经济复苏。疫情暴发之初，各界普遍不看好今年中欧经贸发展，但实际情况却出乎大多数人意料，走出了一条漂亮的V型曲线，并连创数个历史纪录。中国第一次成为欧盟最大贸易伙伴。根据欧方统计数据，前三季度中欧贸易额4255亿欧元，增长2.9%，是唯一实现正增长的主要贸易伙伴；中国自欧进口再创新高，中方公布的11月自欧盟进口额达创纪录的262亿美元，较去年月均进口额高24%。双方均采取有效措施，保证贸易物流畅通，促进投资项目正常运营，维护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为经济复苏奠定坚实基础。

在抗击疫情过程中，双方合作是主要的，同时也存在分歧。我想，只要中欧双方坚持和平共处、开放合作、多边主义和对话协商，历经疫情考验的中欧合作定会不断提质升级，实现高质量发展。

主持人：拜登赢得大选后，中美欧关系将会呈现怎样的态势？

张大使：无论在欧洲还是在中国，大家都十分关注美国大选，也关注中美、欧美关系未来发展。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美国是最大的发达国家，中美两国关系好，不仅对两国和两国人民有利，对世界也有利，有助于中欧关系健康稳定向前发展。习近平主席在给拜登当选总统发去的贺电中谈到，希望双方秉持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精神。这是中方多年来同美方打交道的一贯立场，我们将继续遵循这一立场，推动双方关系健康发展。中方历来尊重美国的社会制度、核心利益，从不干涉美国内政，也多次表明无意挑战美国，更没有取代美国的意图。我们的意图很伟大，也很简单，就是要让14亿多中国人民过上他们向往的美好生活。相应的，美方也应该尊重中国人民对自身社会制度和发展道路的选择，尊重中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充满各种风险挑战。对中美而言，任何问题都可以放到桌面上谈，中美两国没有理由不合作，没有理由拒绝共赢的未来。那种搞脱钩、新冷战的零和思维只会把人类引向更大灾难。

关于中欧关系，中欧建交45年来的重要经验表明，中欧要做到“四个坚持”，即坚持和平共处、坚持开放合作、坚持多边主义、坚持对话协商。这也是未来中欧关系健康稳定发展应坚持的重要原则。我们注意到，一个时期以来，欧方强调奉行战略自主，坚持多边主义。中国一贯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我们乐见欧方秉持战略自主精神，树立以合作为主的外交政策框架，处理好大国关系和中欧关系。我不时听到有一些人鼓吹欧美联手向中国施压，毫无疑问，集团政治、拉帮结伙与欧盟宣扬的理念不相符，欧美联合遏制中国发展，我认为这不是“多边主义”，更不是“战略自主”。我想，面临世界变局，中、美、欧唯一正确的选择是合作，大国有责任通过合作，把世界带向和平、繁荣、发展的未来。

主持人：您能否介绍中欧在“一带一路”框架下的合作现状及成果？

张大使：“一带一路”是推进国际经济合作和互联互通的倡议，倡议提出七年多来，得到了国际社会的积极响应和参与。疫情以来，“一带一路”被证明是极具前瞻性的倡议，互联互通水平的提升，有力地保障了国际产业链、供应链和重要医疗物资的畅通。互联互通，既包括交通运输，也包括产业链合作、贸易畅通和民心相通，有助于我们战胜疫情困难，携手走向光明的未来。

我知道，大家很关心中欧班列的发展，中欧班列不仅为抗疫发挥了重要作用，自身也实现了快速发展。今年中欧班列迄今已开行一万多列，超过去年全年开行量（8225列），同比增长54%。中国的电子产品、仪器设备、医疗物资等，欧洲的汽车、优质农产品等现在越来越多地通过中欧班列你来我往。近期，“奥迪整车进口班列”、“波兰乳品专列”等将欧洲的优质产品源源不断运往中国。欧洲消费者今年“双十一”网购的400万件包裹也是通过中欧班列送达欧洲。

有朋友关心中欧班列的空箱问题，认为中欧班列不应空荡荡地返回中国。在运行初期，由于地方货运量并不能支撑每日都开行的密度，为提升开行规模，保证货物随时发运，中欧班列的确存在重箱率不高的问题，但随着中欧铁路货运贸易联系不断紧密，回程货源开发拓展，空箱问题已经得到明显改善。2018年，从欧洲到中国的班列重箱率为71%，2019年上升为82%，今年前10个月，回程重箱率已经超过90%，这是双方共同努力的结果。中欧班列的空箱问题，也与贸易结构有关，比如，中国每生产一台呼吸机，都要从欧洲进口关键元器件，从欧洲向中国运送元器件可能一个车皮就够了，从中国向欧洲运输呼吸机可能就要十个车皮。地理上讲，欧洲三面环海，主要依靠海路交通，中国只有东部和东南部接海，中部和内陆地区主要还是依靠陆运。中方地方和铁路企业很愿意和欧盟共同努力，发展铁路互联互通。我在此要特别感谢欧洲铁路交通联盟，他们多次与中方合作伙伴举办活动，研究促进中欧班列发展的问题，我感谢他们做出的积极贡献。

主持人：大家都比较关注中欧投资协定谈判进展。您能否介绍这方面的最新情况？

张大使：中欧投资协定作为今年中欧经贸日程中的核心议题，得到各界广泛关注，几乎成为我在各个场合的“必答题”。年底之际，我想借此机会对关心中欧经贸合作和投资协定谈判进展的人士表示感谢。

中欧投资协定意义重大。不久前，包括中国在内的十五国联合签署了RCEP，可以说是单边主义阴霾下多边贸易体制的重大胜利。中欧若能在年内如期达成投资协定，无疑将彰显双方在疫情重创全球背景下，携手共克时艰、助力疫后全球经济复苏和维护全球多边贸易体系的决心和意志，发出重要积极声音。投资协定如能签署，也将为双方企业进一步打开彼此市场，提高投资保护水平。这与各位企业家切身利益息息相关，让我们共同期待。

中欧领导人均高度重视投资协定谈判，多次表示希年内完成谈判任务。昨天，习主席和法国总统马克龙通电话，再次表达了这个意愿。双方谈判团队非常努力，正全力以赴开展工作。就在此时，双方正在举行第35轮磋商，这也是今年举行的第10轮谈判。据我了解，目前谈判在负面清单及文本等方面取得积极进展，分歧持续缩小。双方正就共同关心的市场准入、可持续发展等议题加紧沟通。我们希望欧方能继续展现建设性姿态，与中方相向而行，尽快就剩余议题达成一致，力争实现双方领导人规划的既定目标，在年内达成一项全面、平衡、高水平的投资协定。

主持人：最近，欧洲议会部分议员联名致信欧委会和成员国贸易及通信部长，称中国5G市场高度封闭，欧盟企业难以参与其中。请问您对此如何评价？

张大使：中国的5G市场是开放的，从政策层面看，中国5G设备采购程序是公开公正的，招标法律是完备的，政府既未设置任何限制特定企业条款，不得干预投标程序，也从未规定具体市场份额。操作层面，中国电信运营商严格按照有关法律法规，并基于市场化原则开展5G设备采购活动，对国内外企业一视同仁。据统计，在2019年中国移动5G核心网设备采购招标中，爱立信、诺基亚等欧洲企业获得了超过40%的市场份额，远远超过许多中企。这是公开的数据，欧洲朋友们也可以查到。在2020年中国移动5G无线网主设备集中采购、中国联通和中国电信5G无线主设备联合集中采购中，爱立信都获得了10%以上的份额。

中国实行市场经济，决定一家企业市场份额的主要因素是企业产品的竞争力和性价比。中国欢迎欧洲企业参与中国5G建设的态度不会改变。希望欧洲企业加强对中国5G市场需求重视程度，积极提高产品竞争力和性价比，在竞争中获得更多的市场份额和订单。

谈到5G,我还有些话要说。近期，欧盟一些成员国以所谓“国家安全”为由，将华为等中企列入5G设备“高风险供应商”名单，并出台相关措施限制甚至意图全面排除中企参与欧洲5G市场建设，这是完全不合理的。事实上，华为在全球170多个国家和地区建设了1500多个网络，没有发生一起类似“棱镜门”、“方程式组织”、“梯队系统”的网络监听监视行为。而部分欧洲国家在没有任何证据情况下，仅凭“潜在安全威胁”就将华为等优秀中国企业列为“高风险供应商”，限制甚至排除出本国5G市场。这么做不仅违背欧盟素来倡导的市场经济和公平竞争原则，也损害了欧盟营商环境和国际信誉。我们希望欧方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从自身利益和中欧合作大局出发，遵守市场经济原则，公平、公正、非歧视地对待参与欧洲5G建设的中国企业。

主持人：中欧会否进一步加强人民币与欧元合作，以促进双方投资贸易机会？

张大使：中欧双方均致力于推动人民币和欧元国际化，这是推动国际贸易投资便利化的必然选择，也是世界经济增长的现实需要，同时也为参与全球贸易投资的企业合理规避市场风险提供了多样化选择。中国人民银行早在2013年就与欧洲央行签订了双边本币互换协议，2019年再次续签，相信将为“后疫情”时代中欧经贸合作提供有力支持。希望中欧金融领域开展更多合作，为双方合作提供更多有效支撑。

主持人：很多欧洲商务人士表示，受中国最近的签证措施影响，他们无法获得赴华签证。请问在当前情况下，如何能获得赴华签证？

张大使：中国奉行开放政策，中国开放的大门不会关闭。事实已经证明，在大规模接种疫苗之前，最有效、最便捷的防疫措施就是保持社交距离，切断传播途径。也许我们不得不因此承受暂时的隔离，远离自己的亲朋好友。但为了战胜病毒，保护更多人的生命，让世界早日回归正常秩序，我们必须勇敢面对这一切，承担起我们的责任。我们看到，为应对第二波疫情，欧盟各国被迫再次采取严厉的封锁措施，大家因此可能将度过一个十分不同的圣诞和新年。

我们充分理解欧盟及其成员国的抗疫政策，同时对欧洲人民为抗击疫情所做的努力和奉献表示钦佩。我们也很欣慰地看到，随着欧盟各国出台防控措施，近期许多国家新增病例、死亡病例出现大幅下降，疫情形势明显缓解。这再次说明在当前形势下，及时、准确和严格的管控措施，对控制疫情是十分必要的，也是有效的。

中国一直欢迎外籍人士来华，非常关心外籍人士来华问题。中方相关部门认真研究，已采取措施解决欧方的一些关切。中方不仅建立了外籍人士赴华复工复产“快捷通道”，还多次为欧洲人士乘包机赴华提供便利。

近期，根据欧洲各国采取严格措施防控第二波疫情，中国对相关国家外籍人士入境中国的政策做了一些调整。这是中方为应对当前疫情不得已采取的临时性措施，希望大家能给予充分理解。中方将根据形势发展，及时做出相应调整。大家如有疑惑，可第一时间和中国驻欧盟成员国使领馆领事官员取得联系，获取必要协助。

主持人：希望大使能否介绍一下比利时猪肉对华出口、中国婴幼儿奶粉新国标等行业的准入情况？

张大使：谢谢各位对中国市场的热情和关注。正如我在刚刚演讲中所说，未来十年，中国累计商品进口预计将超过22万亿美元，这将为各国企业创造巨大的发展机遇，希望欧洲企业能从中国的发展中获得更加丰厚的回报。大家此次提到的问题所涉及行业众多，囿于时间关系我只能做部分回应。建议大家在会后就相关议题向今天的活动主办方欧中商会和欧中贸协咨询。他们是专业协会组织，可为大家提供许多宝贵的建议和帮助。

我先谈谈比利时对华猪肉出口问题。中国是比利时猪肉的重要出口市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比利时对华猪肉制品出口渠道顺畅。2018年比利时暴发非洲猪瘟后，中方按照国际惯例和检疫规则，从实际出发被迫暂停了自比猪肉进口。中国是农业大国，对动物疫病给予高度关注，这关系到中国的农业安全和人民身体健康，不能有丝毫马虎。当然，中方愿意与比方加强相关行业的信息交流，并在技术层面继续保持沟通，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促进相关产品贸易健康发展，中方也希望尽早恢复进口。其次，关于中国婴幼儿奶粉新国标问题。孩子的健康成长对每个家庭都是天大的事。为更好保障中国婴幼儿食品安全，几年前，中国启动了婴配食品新国标修订工作。目前，相关工作进展顺利，待时机成熟后将对外公布结果。一直以来，欧盟都是中国婴配粉第一大进口来源地。今年1-10月，中国自欧盟进口婴配粉27.72万吨，占中国婴配粉进口比重达71.5%。这充分说明了中国消费者对欧盟产品的信任和青睐。下一步，希望欧盟及其成员国食品安全主管部门与中方有关部门积极沟通，共同商讨疫情防控常态化条件下的婴配工厂现场核查问题，探索通过多方合作、借助信息化技术推进相关工作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