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当下欧盟议程中，“欧洲主权（European sovereignty）”，“欧洲自主 (European autonomy)”或“战略自主(Strategic autonomy)逐渐成欧盟政策核心词汇和目标基石。尤其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本属防务和外交领域的“欧洲主权”、“战略自主”等概念内涵被进一步扩大并泛化到经贸、投资、数字、高科技、金融、绿色、循环经济，甚至医疗和药品等领域。这一方面既是欧盟对跨大西洋关系变迁、大国力量消长、欧盟地缘政治尤其周边形势变化及公共卫生安全挑战的反应，也是欧盟在新变局中重塑对内对外政策基调。除防务、安全和外交方面影响，一个更“自主”欧洲如何利用标准和价值观影响中欧经贸、数字和绿色关系发展将是重大议题；另一方面，逐渐崛起并成全球重要商业力量的中国企业如何参与欧盟标准制定，在欧盟追求“战略自主”目标过程中，如何相互借鉴学习，实现互利共赢，也亟待研究和思考。欧盟中国商会简要梳理欧盟重塑“欧洲主权”路径及经贸、数字和绿色领域“战略自主”措施，分析其对中欧经贸关系影响。本周值得关注的重点议题还包括欧盟峰会中讨论的“脱欧”纷争。感谢阅读本期《周·知》，我们提供中英双语版本，请致信info@ccceu.eu订阅。祝周末愉快！

欧洲专家指出，“欧洲主权”概念提出和法国总统马克龙十分相关。2017年9月，马克龙在索邦大学（Sorbonne）演讲中就把“欧洲主权”确立为欧洲及欧洲全球角色愿景的核心。欧盟一些政治家拥抱了这一概念。2018年，前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把“盟情咨文”标题就定为“欧洲主权的时刻”。欧盟新一届领导层自2019年年末上台后，沿用并继续扩大“欧洲主权”及“欧洲自主”的概念外延，使曾主要在防务和外交领域的“主权”一词被广泛使用在欧盟现今战略和政策文件中，也十分频繁出现在欧盟领导层对内对外讲话和议程，比如，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9月首次发表的“盟情咨文”中提到欧盟“数字主权”，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则在联合国大会第75届会议上发表视频讲话提到，“欧盟希望变得更强大、更自主、更坚定，以捍卫一个更公平的世界。”

“美国优先”背景下美欧关系变迁和中国等全球大国力量崛起等因素加速欧盟寻求 “欧洲主权”步伐。新冠疫情肺炎暴发促使欧盟更快推行所谓“战略自主”。疫情中，全球产业链受扰，欧洲国家发现，在医疗用品如口罩、试剂和药品上受制他国，在全球重大公共安全危机中，甚至出现欧盟国家内部争抢闹剧。欧盟成员国后来合力推出7500亿欧元救助基金一度程度挽回声誉，成为欧盟发展史上“里程碑”事件，但如何更加自主和强大，在数字和绿色转型时代变革和巩固欧洲产业和制造业，增强欧盟危机抵御能力，成为欧盟在后疫情时代的议程重点。

(图片来源：European Council)

米歇尔上月末在全球著名智库布鲁盖尔活动中发表讲话说，选择欧盟战略自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他列举了地缘政治、东地中海冲突、英国“脱欧”等问题，欧美在伊朗核问题和气候变化等议题上的分歧，以及对华经贸“再平衡”等，说明追求欧洲主权的必要性。而欧盟战略自主权必须追求三个目标：一、稳定；二、传播欧盟标准；三、推广欧洲价值观。稳定除了物理意义“稳定”外，还代表经济和社会安全稳定。米歇尔说，经济上欧盟拥护多边主义，主张自由开放，但不能“免费赠送进入我们庞大市场的机会”；经济安全还意味着确保欧盟关键资源供应，包括医疗产品、稀土元素，及微处理器等。欧盟一直对其全球规则制定影响力引以为傲，强调要维护其制定规则能力，未来着眼气候变化。而第三则是确保欧洲价值观对全世界具有吸引力。实现欧洲战略自由，欧盟有很多“工具”，包括财政手段、贸易协定、发展援助、经济治理、金融市场监管、工业战略、数字议程、空间战略、欧元国际化，甚至包括制裁和签证政策等。

行动上，欧盟推出系列加强战略自主举措。在投资和经贸方面，欧盟推出外资审查新制度、外国补贴“白皮书”、重新审视其贸易政策；在数字领域，密集推出《5G安全工具箱》《欧洲数据战略》《人工智能白皮书》等战略文件；在绿色发展上，欧盟通过了新版《循环经济行动计划》，推出《关键原材料行动计划》和推动《欧洲气候法》进入立法程序等；在金融上，欧盟推动欧元国际化，欧洲央行则准备是否推出数字欧元等。欧洲国际政治经济研究中心主任Fredrik Erixon在10月份新发表文章《为他人而不是为自己工作：全球化、贸易保护主义和欧洲对战略自主权的追求》中提到，欧盟有重回保护主义和重商主义趋势。

“战略自主”对中欧经贸关系影响凸显

除防务、安全和外交层面的“欧洲主权”，欧盟追求经贸、投资、金融、数字和绿色等领域“战略自主”对中欧经贸关系以及中国企业在欧发展都有深远影响。比如，投资领域，如果外国补贴进入立法，将为包括中国企业在内外国企业制造更高市场进入壁垒；在关键原材料上，欧盟提出要减少对中国稀土依赖，在未来几年实现一定程度自主；在数字领域，某些欧盟成员国对5G工具箱应用以国别而非技术标准作为“安全”依据；欧洲还加强在数据和云计算方面的自主，意味着外国包括中国企业包括需实现欧洲数据“本地处理和储存”要求等等，不一而足。

(图片来源：Reuters)

欧盟在应对气候变化和保护环境方面是全球旗手，制定并实施很高标准。中国宣布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目标，米歇尔表示祝贺，并称这是“欧盟一个外交胜利”，可见欧盟制定“战略自主”政策基石，在全球气候政治和绿色经济领域追求影响力的雄心。实际上，中国应对气候变化方面努力不是应对外部压力的结果，而是国家建设生态文明社会，实现以人为本、可持续和高质量发展的本质要求。当然，中欧“攀比”下气候雄心，从而引领世界气候治理，并把目标转化落实到各自发展议程，这是值得祝贺和期待的。我们应看到，一方面，中欧建立绿色伙伴关系，应对气候变化和加强环境保护，加强碳市场建设和国际气候治理等方面有诸多潜在合作机遇；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看到欧盟可能利用其制定规则和标准优势地位，作为砝码，在经贸关系谈判和交往中抬高对价。

总之，欧盟提出的“战略自主”对中欧经贸关系的影响不断凸显，值得密切跟踪研究。如何在历史变局中守住中欧经贸稳定大局，以更开放姿态迎接中国投资和中国企业也应是欧洲方面需思考的问题。欧盟应在开放和“战略自主”找到平衡，不要陷入“保护主义”窠臼。

欧盟动态

欧盟正举行为期两天的欧盟峰会，讨论议题包括英国脱欧。《政治家》报道，欧盟方面希望继续进行脱欧谈判，以便就与英国未来关系达成协议，但伦敦似乎有别的想法。英国对周四欧洲理事会峰会关于英国退欧的结论感到“失望”。英国《金融时报》报道，预计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周五将试图迫使英国脱欧贸易谈判陷入危机时刻，伦敦声称布鲁塞尔正坚持要求让步必须来自英方，拖延谈判。

在投资领域，此前，欧盟委员会发布公告说，欧盟外国投资管控机制正式实施。该机制于2019年2月在欧洲议会获得批准。但欧盟委员会不能阻止任何一项外国投资，成员国有最终决定权。

本周，欧盟还发布《能源联盟状况》报告评估了能源联盟五个方面的进展：脱碳、包括可再生能源、能效、内部能源市场、供应和研究的安全性、创新和竞争力等。另外，欧盟还推出了“疫苗战略”关键步骤和《欧盟化学品可持续性战略》。

(图片来源：European Commission)

还有，欧盟公告显示， 世界贸易组织（WTO ）宣布了一项针对欧盟和美国的贸易争端的裁决，欧盟可对包括波音飞机内部的，价值约40亿美元的美国商品加征关税。

在气候变化问题上，据路透社报道，米歇尔周五在欧盟峰会上对记者说，欧盟有机会领导世界抗击气候变化，但必须做得更多，而且必须以更快的速度。此外，据欧盟观察家报道，欧盟领导人在周四晚上举行峰会上并未采纳到2030年减排的具体目标，但同意在12月举行的下一次欧洲峰会上“重返这一问题”。

在科技领域，《金融时报》报道，欧盟正在起草规则，或将迫使高科技公司共享数据。 根据欧盟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数字服务法案》法规初稿，欧盟正准备强迫大型高科技公司与规模较小的竞争对手共享他们庞大的客户数据库。

长文阅读

【布鲁盖尔智库】“大选后，欧洲对美国的贸易政策有何期待？”——拜登政府必须决定在何种程度上取消过去四年来美国的主要贸易政策转变。与欧盟迅速恢复全面贸易谈判的可能性不大，美国将继续专注于与中国的竞争。尽管如此，仍然会有欧盟/美国合作的领域，尤其是世界贸易组织的改革。

https://www.bruegel.org/2020/10/what-should-europe-expect-from-american-trade-policy-after-the-election/   

【布鲁金斯学会】“连纵中国”——无论美国总统大选的结果如何，中国政策将仍然是跨大西洋关系关注的主要问题之一。虽然拜登政府将提供美欧对准了更多的机会，“他突出的问题是欧盟是否真的准备把这样的联合议程放入美欧关系。

https://www.brookings.edu/blog/order-from-chaos/2020/09/30/bonding-over-beijing/   

【布鲁盖尔智库】为什么COVID-19对欧盟不同经济体影响如此不同？由于COVID-19，所有欧盟国家都遭受了严重的产量损失，但其中一些受到的伤害比其他国家更大。可能影响经济收缩程度的因素包括锁定措施的严厉程度，国民经济的结构，公共债务以及不同国家的治理质量。除了公共债务外，我们发现所有这些因素在不同程度上都具有重要意义。

https://www.bruegel.org/2020/09/why-has-covid-19-hit-different-european-union-economies-so-differently/   

【布鲁盖尔智库】“对于欧元来说，成为主导货币没有捷径可走”——欧元一直是国际货币，仅次于美元。关于提高欧元在国际上的作用的想法已经浮出水面，但是如果不进行重大的机构改革，欧元将不会成为主导货币。

https://www.bruegel.org/2020/10/for-the-euro-there-is-no-shortcut-to-becoming-a-dominant-currency/